《N号房追踪记》：至暗时刻，让我们看见火花
2020年3月，二十六万人参与的N号房事件震撼韩国社会，网络性剥削问题由此进入公众视野。
人们对N号房事件并不陌生，但很少关注到背后的揭发者——两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孩，火和丹。她们组成调查团体“追踪团火花”，在N号房、熟人凌辱房、博士房等100多个Telegram聊天群，进行超过一年的追踪调查。
两个女孩持续报道的火花，不仅点燃了民众怒火，更促使政府修法，让韩国社会正视网络性剥削问题。
她们将调查的过程和感受书写下来，集结成《N号房追踪记》。这本书不仅是对网络性剥削犯罪发出的一声怒吼，还试图联结更多关注性别暴力议题的伙伴，互相鼓励、共同思考和行动——
“今后，让我们站在一起吧！”
揭开真相的重重困难
N号房事件浮出水面，并不是出于偶然，而是得益于火和丹的勇气与坚持。即使调查揭发的过程并不一帆风顺，但她们始终没有停止脚步。
年轻的火和丹是在校新闻系大学生，丹是学姐，火是学妹。在报社实习期间，她们就已经关注到Telegram的色情聊天室。
当发现一个拥有超过五十万会员的大型论坛不断发布偷拍和明星走光露点照片的帖子，为N号房引流时，愤怒夹杂着恐惧，她们立即着手取材写出了报道。
然而，负责审稿的男前辈却说：“这能算是新闻吗？”
偷拍和网络性剥削问题如此严重，却一直被漠视容忍，被等闲视之。
N号房主犯利用社交媒体Telegram的匿名性作恶，大肆传播性剥削图片和视频。主犯之一的赵周彬在Telegram里自称“博士”。
每晚下课之后，火和丹要花五个小时收集证据，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能睡觉。早上一睁眼，就开始担心凌晨发生过什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登陆Telegram，检查每个聊天室的数千条对话，帮助警察保存证据、锁定罪犯。
N号房间内的视频
图 / KBS
“Telegram是战场，手机相册里保存着那些如战争般的痕迹”。
在追踪过程中，火和丹看过的性剥削视频、偷拍视频、血腥视频多达数千个。为了寻找线索，同一个视频甚至要看十几次，反复按下暂停、放大画面。
这些令人厌恶、残忍的影像短则一分钟就结束了，但脑海中残留的血腥影像却会持续很长时间。她们所承受的这种高强度折磨，只是听着就让人揪心不已。
可怕恶心的影片残像、伴随着想要抓住加害人的愤怒、没能及时帮助受害者的自责，一点一点将她们吞噬，创伤一再重复。
但火和丹却依然怀着一定要将加害者们送上法庭审判席的坚定信念，咬牙挺过了极其艰辛的诸多瞬间，进行了超过一年的潜伏取证。
火和丹凭借令人难以想象的坚持，斩破了藏匿在网络世界中，剥削、虐待女性及儿童的锁链。
韩国sisiterhood播客的主理人黄孝珍说，通过火和丹，她更加清晰地看见了，“女权主义正在以一切方式打碎和改变昨天的我，我们，以及世界。就算没有马上看到变化，今后我也不会再问，‘女权主义真的能改变世界吗？’”。
幸好，我们是两个人
调查和揭发N号房事件的困难重重，也有许多极其痛苦和让人想要放弃的时刻。如果不是互相支持，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她们恐怕很难独自走下去。
于是在《N号房追踪记》里，火和丹曾无数次感慨，幸好是两个人！
N号房事件曝光后，为了让大众更关注，火和丹密集接受高强度的采访，每天强打着精神支撑疲惫的躯体，一次又一次向媒体讲述和复习她们目睹的罪恶。很多时候她们忍不住哭起来，采访一度中断，但缓过来后就硬撑着完成。负责采访的媒体也察觉到她们的极限，帮她们联系心理咨询。
在某场座谈会上，火和丹收到了印有精神科专家的纸条，这是媒体提供的心理咨询资源。感谢之余的火和丹，却还犹豫自己是否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帮助。尽管她们已经做了太多。
图 / 追踪火花团出席韩版《N号房追踪记》出版一周年谈话会
要知道，频繁接受媒体访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加害者们曾把报道女性问题的记者的照片用于裸照合成。虽然两人的采访在播出时打了马赛克，但她们和家人仍会忍不住担心隐私泄露、被加害人报复，甚至遭受一些无法预知的危险。
除了媒体采访，她们还要参加各种讲座，前往警察局配合后续调查，在YouTube、Twitter开设频道讲解网络性暴力，持续鼓励受害者站出来，并陪伴受害者报案等事情。
火和丹在油管上深入讲述网络性暴力
图 / YouTube
如果不是互相打气，她们很难坚持下去。
火和丹在书里说，她们会取笑在采访时率先流泪的那个人，借此舒缓压力。在那些无比困难、让人想要放弃的瞬间，她们会告诉对方“我们现在做得很棒”。每晚睡觉之前都会互相说“我爱你”“谢谢你”这类话。
在追踪N号房事件期间，她们也得到其他人的协助和支持，借此又联结了更多“同行者”。
报社记者朴前辈协助发出最初的报道、警察们重视她们提交的破案线索、父母为她们的成果感到骄傲、陌生听众发来的感谢短信……这些暖心瞬间给予她们巨大的勇气，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彼此联结、陪伴和鼓励，让她们得以将痛苦和愤怒，一点点地转变为思考和行动的燃料。她们也发现，原来两个人，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在共同追问N号房事件期间，她们从对方以及其他伙伴身上，汲取了巨大能量，彼此产生了牢固的纽带感。因此，她们也怀着更大期盼，借《N号房追踪记》这本书，凝聚更多的人，也鼓励更多人联结起来。
她们都曾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好像哪里不舒服。
作为女性，这些日常生活经历的社会束缚、性别歧视甚至暴力，不仅渗进火和丹的成长轨道里，也存在于你我的现实生活之中。
而在性别意识觉醒后，和身边的人提到性别话题，很容易会被指责为“挑起男女对立”，或是以“现在男女已经很平等了”轻蔑带过。
所以，去表达、去看见、去对话，去主动联结吧！让我们发现自己的“同行者”——
她们可能是现实中认识的朋友，可能是素未谋面的网友，也有可能只是从新闻报道和社交媒体单方面知道的人。那个“她”甚至可能是虚构的，存在于书籍、电影和电视剧，但却打动过你我的“她”。
我们总能在她们的成长经历、自我觉醒、对共同关注事件的态度中发现相似之处。有时，这不仅是一种共鸣，我们也会因为她们的勇于发声和挣脱束缚的行动而深受鼓舞。
是的，她们的力量也会滋养我们自身，成为推动我们继续发声、思考、行动的能量。
虽然彼此联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需要契机、时间、实践，需要太多具体的努力、劳动和突破，但就像火和丹所说，当我成为“我们”的时候，就是凝聚的开始。
终结“N号房”式的性剥削、性犯罪，以及更广泛、普遍的性别暴力，不仅仅依靠个体的一腔孤勇，不仅仅依靠社会系统的自我更新，更重要的是女性彼此的支持、坚持和陪伴——跨越时间、空间、社会身份，仅仅源自共同的经验和愤怒。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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